序——这个麦田，讲的不是那群独守空房的战国娘们。而是一群自己吃饱了，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找事干的人。一个读过杰罗姆·大卫·塞林格小说的帅哥，因为放不下大山深处的牵挂，于2005年创立了“麦田计划”。在日历翻开21世纪的第一个壹零年代时，这个爱心助学组织的志愿者已经来到过全国17个省市，帮扶过数以万计的孩子。
2010年安详地降临。跨年时，密集升起的爆竹烟火，让城市夜空上一度喧躁，仿佛春节来临。而钟表上滑过的零点，其实寂静无声。静静等待元旦破晓，在曾多次到过的云南一座著名山峰——轿子雪山脚下，有三十来个孩子的等待。
翌日元旦，会同其余24名志愿者辗转160余里后，来到禄劝县转龙镇以代块村办小学校。因为正值新年假期，小同学们已经难得地放假回到各自家里等候。麦田志愿者们在教室简单交流分组后，我和禄劝资助点发起人小唐、老友扎丝、熊丝，再加上小学的杨校长一队五人，选了最远最高的一条走访路线。摇撼作响地微型面包车在悬崖上全程挂一档仍然止不住四轮打滑，飘移的车轮在隆冬萧索的山间掀起一股红土飞扬。最艰难的路段，需要五人同时下车，再由本地年轻司机在仅容马车的40度山道上，把油门一脚踩到山坡上，才能勉强通过。再上车后侧头看窗外，仿如透过飞机舷窗，山下桃红水绿，山上疾风枯草，俯仰间，白云悠悠。
第一家，是位于山顶以代块自然村二组的6岁一年级小盆有，张艺平的家。母亲在家拉扯他和上五年级的哥哥，而父亲出去务工赚钱补贴口粮。家里的三亩高寒山区田地，只能种些苞谷、洋芋、荞麦，每年带来收入7、800元，只刚刚够支出前年因土坯房垮塌而举私贷一万元购买前村办小学破旧校舍，带来的高利——每年2000元，20%利率！
7岁小伙张学税家。这里距离去年刚发生的，精神病人杀害一家六口灭门案发生地——禄劝县乌蒙乡很近。这个家里的母亲也患有精神病，间歇性的，发病的时候会又哭又笑又疯又打。上帝的不公平，还在于让可怜的人并发气管炎，新农医保无法报销，每月的100多块药费于是成了心头大石。因为家里劳动力身体不好，连同他们的父亲也无法再外出打工了。爷爷奶奶快80，由家里所有兄弟姐妹挤出余粮，在小盆有家隔壁搭个偏厦自己开火做饭。维尼熊作访问时，爷爷挪过来在这边搬了个小凳靠墙坐下，孩子跑出跑进偷听我们讲话。有一阵我注意到他在我旁边往火炕里扔撕碎的小秸秆，恰好他妈妈正好在夸他经常把每个星期省下的3元零花钱（到镇上的交通费）买成咳嗽药带回家。孩子的眼睛里马上一转一转的满是晶亮，在不闭风的逆光窗口背景下，显得让人特别心疼。
小女孩杨天会家。因为她学习成绩好，见人爱笑，又有酒窝。我一念之差，差点在走访表上写成“天生丽质”。记得刚进她家时，小唐肚子疼。问他爹：你家厕所在哪里？汉子瞪着眼没反应。杨校长上前翻译：你屙屎克哪点屙？汉子抓抓头，支吾半天：昨天是在房子后面，今天是在前面地里收……。小唐最后只好识趣地“大改小”，去即将倒塌的百年倾斜土屋后勉强抖擞了一下。大家不约而同注意到屋前的一座刺眼新坟，忍不住看了一下墓碑，“慈母XXX”。询问得知，因穷到连埋母亲的钱都没有了，只有由家中其他姊妹凑钱，自己出地，埋到堂屋前了。走时，汉子抓抓身上的口袋，掏出烟打算来发，被小唐硬塞了包烟给他挡了回去。司机还说，他家连冬种时，下山出门买种子的3块钱都还欠着呢！
我们追问司机后，得到了最后一家帮扶对象的信息——李发顺。听说他母亲前些年跟其他男人跑了，父亲说是上昆明打工，可是去了1年后就音讯全无，也跑了。小唐见惯不怪地说，“这种事情这里太多了，都穷怕了。”由于李发顺经常在学校打架，很不听话，于是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老师提报的建议资助名单上，他“被遗忘”了。开始走到他家门口时，一只拴在摩托车上的柴狗，吠个不停。我们一边思忖着这户人家资助的必要性，一边耐着性子随意拍着金灿灿的苞谷。在他舅母叫了几声后，院子里探了个脑袋，出现了从外面疯跑回来的他。这是个一不小心进了三级录像厅或者黑网吧，出门抹把脸就马上改头换面的敏感年纪。介绍完基本情况后，我们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他的舅母家。而他，和70多岁的奶奶蜗居在额外搭出的灶房中，用布帘隔开的2、3平方的黑屋子里。下午4、5点钟的光景，掀开帘子，里面却仍然伸手不见五指。小唐耐心地摸着寸发的脑袋开导他，我搓搓他身上的衣服。而也许是第一次见那么多城里蜀黍阿姨，孩子眼神下垂，对于询问，没有过多反应。
晚上9点，我们一一记录并分组开会讨论后，结束了全天的工作。吃饭时，大家都很累。打来的自酿高粱酒，喝得很快，人人面酣耳热。回到房间，陪禄劝这个资助点的发起人小唐又喝了两口啤酒，但很快他就“倾巢而出”了。他躺下后，呓语般道出自己小时候和外婆相依为命的一段锥心岁月。我又想起圣经里的话，Do
not withhold good from those who deserve it,when it is in your power to
act（若手有行善的力量，便不可向那些应得的人推辞。）。
上海世博会说过，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而窗外，农历己丑年腊月十七的满月静静挂在山岗。天地间，一片皎然。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无须多语自凝噎。有点小感动，“麦田”让我们彼此生活更美好！
发表于 2010-1-5 22:23
发表于 2010-1-6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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